来自对英译版的二次转译……
“你来学校做什么的?”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这一句话的余音还在回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氛。
呃……
真田雪缩在自己的座位里,尽管这一句话的目标并不是他。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他的学生也屏着呼吸。说这句话的正是向来以严苛著称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额头上的皱纹是他不变的标志,然而此刻它们却已拧作一团,下方的眼睛正死盯着坐在雪前方的金发男孩的身上。
“我是来钓鱼的,老师!”
尽管如此,男孩还是带着微笑,面不改色地回答了问题。
春!你这傻瓜……!
雪双手扶额。数学老师的胸口已经气得一抽一抽的了。
“哦,你是说钓鱼?”
数学老师的声音愈发尖利,但春只是激动地点着头。
“对!我一直都在和雪钓鱼,钓鱼很好玩的!你要来和我们一起钓鱼吗?”
“还是算了吧。”
“但钓鱼很好玩的!夏树一直在教我们钓鱼。你知道吗?他钓鱼技术很好的!他抛竿的时候,拟耳‘嗖’地一下就飞过去了!然后‘哗啦’他就钓到了一只鱼!拟饵看起来很好吃的!”
“够了。更重要的是,这到底是什么?”
当数学老师把一张试卷塞到春面前时,春畅谈钓鱼时狂热的动作才突然停了下来。这是前一天班上突击考试的试卷。
“这是张试卷!要把答案写在上面!你是老师,难道不知道这个吗?”春肯定地回答,并且带着怀疑的眼神提问,让数学老师的嘴角抽动了好几次。
“对。看来你明白这是一张试卷,也明白该把答案写在上面。那你肯定也明白这个。”
数学老师拿着试卷向前几步,他的手正在轻微地颤抖。他的语调中带着一股明显的讥讽,但春却没有丝毫察觉。事实上,他还笑着说:“是雪教我这么做的!”
真的,别闹了!别把我拖进去!
雪在座位上蜷缩着身子,绝望地想要隐去自己的存在。坐在邻座的女孩好奇地看着他。
“很好。所以你明白这是一张试卷,也明白该把答案写在上面,也明白这个。”数学老师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住语音间的颤抖,字斟句酌地挤出每一个词,仿佛要确保它们表述了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交了白卷,是吧?”
“对的,老师!”春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本来想画一条前几天雪钓到的海鲈,因为交一张空的卷子太无聊啦,但雪叫我不要这么做,所以我忍住了,就交了白卷!”
……你真没必要说后面那些话的。糟糕,现在老师在看着我了!拜托,我上课很认真的,况且我的分数也不差啊!拜托不要那样盯着我了,这不是我的错!是那家伙的错!那只外星人!
但雪的祈告毫无用处,老师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到他身上了。老师用尖利的声音说道:“这位他一直提起的雪同学,就是你吧,真田?”
“……是的。”
雪发出了嘶哑的应答。即使埋着头,他都能感受到一股重压,几乎都不能保持直立。没过多久,雪感到自己的脸僵硬起来。
天,不要!又要来了,救命!
雪的额头开始冒汗,表情开始扭曲,然而他对此束手无策。
“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请畅所欲言。”
数学老师的话中浸透着愤怒,但随后低声加了一句:“你脸怎么了?”
“雪~那样的表情可不帅!”春转过身来,撅着嘴说。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雪想要咆哮,却觉得此刻自己已然失声。雪的嘴角已经扯得不能再开,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肯定非常恐怖。但这并不是因为愤怒,只是极度的焦虑正笼罩着他。
但他周围的人可不这么认为,比如数学老师,就冷酷地说:“别拿这种态度对着我。”
不,不是的!我没有……!
雪看向四周,希望能找到一点救助。但此时他的脸活像一位般若,没有人敢看向他。坐在他邻座的女孩倒是正盯着他,不过嘴已经因为惊愕张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况且雪几乎从未和她说过话,因此也不能向她求助。
雪的目光扫寻着整个教室,身上汗如雨下。
啊!夏树!
雪的目光停在了一从茂盛而杂乱的黑发之上。宇佐美夏树,那个戴着细边黑框眼镜的男孩。就是他一直在教雪和春钓鱼。
夏树!拜托了,说点什么吧!
雪在内心恳求着,将目光绝望地聚集在夏树的身上。
然而夏树对正在上演着的一幕毫无兴趣,摇了摇头算是对雪的目光的回绝。
别把我拖进去。雪可以听到夏树内心的声音。
但是雪没有放弃,现在夏树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拜托!告诉他我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求你了!
别这样盯着我!自己解决!
帮帮我!我搞不定……!
不关我事。而且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你的脸变成那样?
两人就凭借眼神进行着对话。
“你还准备这样空站多久?”
这时数学老师重新开了口,语调依然冰冷,“你在看哪里?”
数学老师转过头。
“哦?宇佐美?哦,我明白了,他刚才一直说的‘夏树’就是你吧,嗯?”
风暴终于席卷到了夏树的座位上。
“并不是……”夏树声调平静,望向远方,企图抵赖。
你还骗人!你还真想一个人脱身把我们甩掉?!
“对,就是他!夏树的钓鱼技术真的很好的!他是钓鱼王子!但如果这么叫他他就会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春的话语摧毁了夏树的一切抵抗。
“我明白了,明白了。所以你们三个一直都在享受钓鱼的乐趣。很好,毕竟学生的生活可不能只有学习。听起来不错,钓鱼——不错的活动。”
数学老师说着还用力地点着头。
……什么?他觉得这没什么?
雪终于敢大口地呼吸了,然而夏树的脸却明显地阴沉了下去。至于春——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还补充道:“对吧?对吧?钓鱼很好玩的!”
随后,三人听到了一道冷酷的判决。
“你们三个,放学后来办公室一趟。”
七月就在眼前,热度也正悄然觉醒,下午的阳光一点也不饶人。
海滩上有着数不清的冲浪者的身影,即使在很远处也能望见,自从五月搬到江之岛以来,雪的眼里总是充满了这种景象。但当他此刻坐在钓鱼器材店里时,只往窗外不经意地一望,就发觉海滩上的人数明显地多起来了。
“嗨,别发呆了。”
夏树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来,一下砸在了雪的身上。雪把脸转向夏树,带着一声叹息。
“本来用不着这样的……”
“本来和我没关系,为什么非要把我拖进来……”
“雪~夏树~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啊?你们哪里不舒服吗?”
“都是因为你!”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身边传来一阵笑声。
“我还正在想你们怎么会在不上班的时候到这儿来。怎么啦?脸拉这么长做什么呢?噢,最后那句只用问你们两个,嗯?”
这家店的主人海咲加入了谈话,手臂里抱着一只肥硕的猫。
“得了吧,老板也想知道你们怎么啦,快看他——‘出什么事啦~’”
猫却把身体从海咲的手臂中抽了出来,“砰”地一声跳到地上走开了。
“喔,看来碰上他心情不太好。好吧,你们在一起谈些什么呢?”
海咲更近一步,后脑勺的马尾轻轻地摇晃。没有什么能够遮挡她的热情。
“……我们的暑假算是毁了,全是他的错。”夏树抱怨道,愤怒的眼神瞄准了春。而春正从雪的身后探着头,显然因为猫的离去而感到安全。
“毁了?你们做了什么?作为你们的雇主, 我有权利知道关于这的一切!”
海咲立即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说过的,不是我的错。”
夏树向后靠到椅子上,眼睛望向了雪。
……你要我来讲这件事?
海咲也看向了雪,明亮的脸庞上带着期盼。春也两眼放光地跟了过去,虽然雪已经弄不明白他们是要来干什么的了。
“……呃……春他……然后……”雪试图用简洁的低语来解释当前的情况。
“他数学考试交了白卷。”
“噢,天。春,你的数学也不好吗?”
“不止如此,后来我们去老师的办公室,老师告诉我们春在期中考试里每一科都交了白卷。老师们气坏了……”
说到这,雪又想起了之前被班主任逼迫的谈话。就连很少显露出不安的他,在看到春的成绩单上每一科都是完完全全的空白时,也掩盖不了自己忧虑的神情。
“期中考试结束后老师没给你们说什么吗?”海咲询问道。于是雪复述了一遍班主任给他说过的话。
“春被老师训过一次,但他还是一直这样……”
“但是考试好无聊啊!我是个外星人,我完全不了解地球的历史!”
“你什么时候才能甩掉那套外星人的把戏!”夏树更加烦躁地闷声说道。
“但这是真的!”
“那物理和化学呢?我敢说就是外星人也要学这两科!”
“你们想事情怎么都那么复杂啊?考试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去钓鱼好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夏树双手捂住额头,身体愤怒地颤抖着。
“喔,这下麻烦了……”海咲说着,言语中带着调侃,“所以最后怎么办的呢?”
“呃……我们老师说如果我们再这么懒散下去,只顾着钓鱼,会毁了我们的学业,然后——”
“又来这套?!”
突然间,海咲的语气一下变了。
“就是那种!”她吼道,把拳捶到桌上,“我简直受不了那些自以为什么都懂,什么都要管的人!让人清静一会儿吧!雪君,你最好告诉我你反驳了他这句话!”
“什么,我……呃……”
雪在座位上缩了缩身体,夏树则认为现在是个伸出援手的好机会。
“数学老师从来不会把我们说的话当回事。后来班主任也参与了进来,但最后还是说着‘要是你们有那么多时间去钓鱼,不如用来学习’之类的话……”
“现在呢?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跟他们理论。他们怎么敢这么瞧不起我们的钓鱼王子!我绝不会饶了他们!”
“冷静,海咲小姐!我们现在做不了什么的……”
“够了,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得逞!他这是在侮辱每一个喜欢钓鱼的人!!!”
“我觉得他没想这么多,只——!”
海咲站了起来,想向门外冲去,但夏树敏捷地拦下了她,最终居然把她劝回了座位上。
“继续说吧,说重点。”夏树对雪说道。
“重点是什么?”
“……呃,好吧,最后他们告诉我们,如果在期末考试中春有任何一科不及格,我们三个都必须参加暑期辅导班。”
“什么?这太过分了。”
“呃,春的确所有科目都交了白卷,所以不会有任何老师会站在我们这边……”
“也对。嗯,也难怪你们表情这么严肃……谁挑起这事的来着,春,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海咲叉腰转向春,而春正茫然地抬头望着她,伸展手臂摆放在桌上。
“如果我有什么不及格,我们三个就要上暑期辅导班,对吧?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会很好玩的!……为什么你们的表情都那么吓人?”
“我们就没有暑假了!有什么好玩的?!”夏树怒视着春,雪对他有几分同情。
“雪~!”
“又怎么了……”
“不及格是什么?”
“什么?”
雪和夏树讶异地齐声问道。
“老师们一直都在说些奇怪的东西,我什么都不懂。所以不及格是什么意思呢?暑期辅导班呢?地球上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要去上学,对吧?我让可可调查过的,所以我知道这个。我也知道暑假,暑假时我们不用去学校,就可以出去玩了!所以我要和你们两个去钓鱼!”
……他绝对是在开玩笑。
雪听得合不上嘴,夏树也差不多。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望着春。
最终,还是海咲开了口。她清清嗓子,想要缓解一下这里的气氛,然后带着笑容接近了春。
“春,让我来教你这两件小事——好吧,实际上, 这些事一点也不小,这很重要,知道吗?”
“真的吗?那你要教我什么呢?”
“听着,如果你再交白卷,那么你整个暑假都不能去钓鱼了,甚至暑假过后也不能。”
“啊?!”
春的表情第一次黯淡了下去。他的目光跳过了雪和夏树,最后又落了回来。
“我不能去钓鱼了?”
“不止你一个人,要是你有任何科目不及格的话,雪和我都不能去钓鱼了。”
“所以我们才会这样……所以拜托你,严肃一点吧……”
面对着怀有怨气的夏树和沮丧的雪,春似乎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分量,然后开始摇头。
“我不要那样!!”春大喊道,“我想去钓鱼!雪,你不能放弃钓鱼!你答应过凯特的!”
“我从没说过我想要放弃……实际上我也喜欢上钓鱼了。”
这一句话本来是说给春的,却让夏树也把头转了过来。海咲高兴地点点头。
“你不想放弃,这就对了。听着,春,要是那样的话,雪君和夏树都不能去钓鱼了。但是,如果你努力,就不至于到那一步。”
“如果我努力,雪和夏树就可以去钓鱼了?”
“没错!都取决于你!”
“懂啦!我会努力的!”
春坚定地站了起来,笑容灿烂地宣布:“下次考试我绝不会交白卷了!我一定要在上面画一条海鲈!”
“不是这个意思!!!”
今天的第三次异口同声,让海咲大笑了起来。
“你们玩得不错啊,嗯?我可以放心啦。”
“不,真不是那个意思……”夏树断断续续地说着,目光撞上了雪的目光,雪立即把视线移开了。
“海鲈不好?好吧,那我应该画什么呢?”
“不用,你只需要把答案写上去。我们在期中考试时教过你的!”
对啊,春这么快就说懂了,我们应该多想一下的……
我们实在经不住再这样一次了。
否则我们短时间内都别想去钓鱼了……
“好吧,春,我们需要参加考试是因为……”
雪突然语塞了。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考试?我们从小学起就被要求参加考试,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你怎么停了?”夏树咕哝道。
“……我们为什么要考试呢?”
雪决定说出这个新发现的问题,夏树则挂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不要把你自己也兜进去了。不管怎样,我们为什么要考试在现在并不重要。我们需要春认真地对待期末考试,所以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
……对,是我把话题带偏了。
雪失去了几分自信,紧接着春靠了过来。
“雪~?”
“我倒觉得雪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夏树你可能也该想一想这个问题,如果你想更仔细地思考自己的未来的话。”海咲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夏树眨了眨眼。
“……我自己知道。”夏树坦率地说,眼睛看向了别处。“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开学习会。我今晚可以到你家来吗?”
雪抬起头,面对着这个询问。
啊?我家……
过了好一会儿,雪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这是他之前从未听到过的。
“你要过来?你要过夜吗?!”
春一下激动地跳了起来,言语中也流露出兴奋。
“我不会过夜,我只是晚饭后过来一趟。你也知道,离期末考试只有一周了。我们两个会帮助你学习的,行吗?”
“……嗯,好的。”
什什什么?现在我该怎么做?夏树要来我家?当朋友到家里来时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招待?我都不知道……!
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在桌下,快速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朋友来访”。结果中大多数都是关于异性朋友来访,或者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不怎么待见的朋友的。
不是这个!我指的是,当朋友来访时的礼节之类的!就算是关于母亲的朋友来访的也好啊!
雪感到自己的脸开始变得僵硬,夏树皱起了眉头。
“怎么?今晚不方便吗?”
“不不不!你可以来的!雪也很兴奋呢!”春兴高采烈地接话。
“……我还以为恰好相反。”
不,不是,不是那样!你要过来我很高兴!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
汗珠出现在雪的皮肤上,他想要缩小搜索范围,可是此时的手太不稳了。
“好吧,那么我今晚过来,帮我们准备一下学习需要的东西。”
夏树把椅子推回原位。春问道:“今天不钓鱼吗?”
“我需要早点准备今天晚饭的材料,所以我需要现在就回家。大家再见了。”
留下这句话,夏树就离开了。
……啊,他走了,希望他没有生气……
雪的面容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低头看向屏幕,叹了一口气。
“不错啊,和朋友的学习会。”海咲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带着一股伤感,“我上学的时候,整天都和朋友这么做。一切都过去了,真想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样了……”
也许我该问问她……?
雪考虑了一下这个想法,但却鼓不起勇气这么做。在自己的脸重新变样之前,雪带着春离开了店铺。
晚上。当雪正比平时更加卖力地擦着桌面时,门铃响了。春高兴地喊着“来啦”,向门跑了过去。
“雪~!夏树来了!”
“好,知道了!”
他……他来了!冷静,像平常一样就好。
“打搅了。”
穿着便装的夏树来到了客厅,漫不经心地望着四周。
“真整洁啊。”
“呃——家务我们分工做的……”雪一下喊了出来,夏树怀疑地看向了春。
“这是他做的?”
“没想到吧!我很会洗衣服的!泡泡加上转来转去就对了!”春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打着手势。
“……一开始很难,他总是洗衣液放太多。不过他现在应该学会了,至少我可以让他一个人洗衣服了……”
“听起来挺难的。”夏树说着,走向了桌子,然后摆出了所有学习用品。雪和春也跟着坐下,把自己的摆了出来。
夏树抬了抬眼镜,再次开口。
“首先我们要明白当下的形势。离期末考试只有一周了,我们能帮助他的时间只有这么多。最起码我们需要让他每门科目至少得到40分。”
噢,也许我该去倒几杯茶或者什么的……
夏树开始讲话后,雪的心中就浮现出了这个念头。雪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嗨,你在听吗?”
“哦,抱歉……”
“你也需要集中注意力,你是和春待在一起最久的。”
也曾是最惨的……随着夏树继续讲下去,雪感到越来越无助。
“我们不是要你得到六七十分,只要你在100的总分中得到40分就没事了,还不到总分的一半。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春可不普通……雪在心中吐槽。
“所以也不会那么难,你只要专心,就能做到。”
夏树看着春,春则欢快地喊着“没有问题!!!”作为回应。
“是嘛……那好,我们就把精力集中在期末考试上。我们先看看你记到哪了。”
“……好吧。”
这次是雪看着春。
随后,雪和夏树的痛苦的战役又开始了。
“雪~这是谁呀?我根本分不清他们,他们看起来一模一样!”
“哪个……”
雪看向之前和夏树放在春面前的教科书,春正指着德川家康和织田信长的肖像。
他们一点都不像好嘛!
雪无语了。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夏树怒视着春。
“不是吗?他们看起来一模一样!”
“德川家康和织田信长一点都不像!况且每一个人都认识他们啊!你怎么会分不清他们?!”夏树喊道。春马上转向雪寻求帮助。
“雪,你能分清他们吗?”
“我当然可以!小学生都分得清他们!”
“哦,我是外星人,所以我一点都不了解。”
“那我猜你也分不清我们两个,是吧?”夏树讽刺地问道。
春眨了眨眼,然后噘起嘴回答:“你是夏树。你是雪。我的朋友我当然分得清啦。”
“……他到底什么毛病……”夏树喊道。
雪只能恼怒地在空中挥舞着手臂,说:“那样的话,就去和德川家康和织田信长交朋友吧!”
“好的!我可以到哪里找他们呢?雪,你也会来吗?”
“不。你也去不了,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了?”
“他们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天啊,我发誓……”
“他真这么想的?”夏树低声说道,因为他看到春正双眼直直的盯着书,头歪向一侧,自言自语道:“他们已经死了,我不能见到他们了……”
几小时后,雪和夏树得出了一个可靠的结论:常识在春的身上不存在。
“…… 学习期末要考的内容根本不是我们的主要问题了。”夏树丧气地抱怨道。雪感到整个人都累极了。
“嗨,嗨,怎么啦?你们还好吗?如果你们不舒服的话,就休息吧!夏树你为什么不在这里过夜呢?我们可以在一起睡觉!”
春高兴地邀请着夏树留下,状态极佳。
“不了,用不着。我要回家了……”
夏树站了起来,动身准备离开。雪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要走了?你可以再待一会儿的!”
“你还是找点自知之明吧。”
“好的!我要到哪去找‘自知之明’呢?可以买到吗?”
“别开玩笑了!”
春惊讶地喊出了声,僵在了原地。夏树一下推开他,向大门走去。雪跟上去送行,而春则在一段距离之后小心地跟着他们。
“……他真是把我们扯进大麻烦了。”和雪一起走向大门的时候,夏树瞥了春一眼。
“我觉得他可以做到的,虽然他有的地方完全不对劲……也许是因为他是外星人。”
“你相信他?”
“什么?……哦。”
又遇到了这个问题,雪说不出话来。夏树见到雪茫然的样子,低声说道:“好吧,反正那不重要。”
“那么,明天再见。”夏树迈出大门,告别道。
“晚、晚安!”
“再见,夏树~!”春在雪的身边大幅度地挥手。
“我会想办法的,别灰心。晚安。”
说完,夏树走向了石梯。
雪锁上了大门,眼睛不由得看向了塞缪尔·科金苑的方向。灯塔的灯光似乎为其罩上了一层魔幻的氛围。
我可以挺过这一关吗,奶奶?
奶奶住在病房里的景象浮现在了雪的脑海里。
会没事的,我相信你行的。雪肯定奶奶会这么回答,仅仅这样,就足以让雪得到了几分信心。
奶奶……我现在可没那么确定了……
第二天,雪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消沉下去。
夏树在桌子的另一边咬牙切齿,而春则只是茫然地望着两人。
“怎么啦?雪?夏树?”
“别来这套。你说你‘从没学过英语’是什么意思?我们一进中学就在学英语了,你怎么可能从来没学过?”夏树从牙缝中挤出这几句话,但春还是用力地摇着头。
“没有!江之岛没人说英语的!我为什么要学没人用的语言呢?你们为什么要学呢?”
“我们当然会用!比如‘路亚’,我们都这么说的,不是吗?”
“噢,对!而且你用的路亚看起来好好吃!”
“你以为你是鱼吗?不管怎样,‘路亚’就是一个英语词。”
“路亚就是路亚,不是英语呀!”
“好吧,但它是从英语里来的!要是真要翻译过来的话,应该说‘拟饵’。”
“拟饵?你把路亚叫做拟饵?雪你也把路亚叫做拟饵吗?”
“啊,并不……”
夏树怒盯着雪。
“呃,也许有时候会吧……估计。”雪快速地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一个东西会有两个名字呢?一个就够了呢。”
“我们说的是两种不同的语言!”
“雪,你说哪种语言呢?英语还是日语?”
“呃,日语……”
“那我也就说日语啦,我完全不需要英语!”
“你必须学!……啊,我头都开始痛了。”夏树说着,把一只手放到了额前。
怎样才能让他明白啊……雪仰望着天花板,他从未想到学习会最后会变成一场关于英语重要性的辩论。
但我们真的在用英语吗?
雪已经学了大概四年的英语,但他至今都没有自信到能够和外国人交流。就算是用日语,雪都觉得自己够呛。一想到和外国人独自聊天,雪都觉得眩晕得身上发抖。
……嗯?等等。
“雪,还记得你说过‘Thanks’和‘OK’吗?其实它们都是英语单词。”
“‘OK’是英语吗?但是人人都要说,有时候你也会说的!”
“正是这样,所以……”
雪一开始还有点骄傲,以为自己提出了一道强有力的论点,结果发现说不下去了,又恢复了垂头丧气的状态。
“啊,管他的!不管怎样,不管你用不用,我们的期末考试要考,所以我们必须学!”夏树最终暴力地总结了一番,拒绝再在这个问题上费任何一点时间。
“你是因为期末要考才学的吗?”
“对,就是这样,对你来说这个理由还不够好吗?”
“所以如果我不学英语,我就会英语不及格?”
“绝对!然后你就再也不能去钓鱼了!”
“不要,我想去钓鱼!我要学英语!”
“好!现在开始,你需要记住所有期末会考到的内容!”
说完,夏树站了起来。
“我要去外面走走。”
他肯定很不爽吧……
看到春聚精会神地看着教科书,雪也站起身来,跟着夏树的方向,来到了花园。
夏树正站在凉亭前,望着天。雪走上前去。
夜风中吹着凉爽的微风,月亮偶尔从云朵的缝隙间探出脸来。
“……真是麻烦啊,对吧。”
“……他可能真的是个外星人。”
两人并排站着,谈话时眼睛望着天空。
“他有时说的话真是令人猝不及防,就像刚才我们说到英语时那种。我的确不认为我们以后用得上英语。有时奶奶说法语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试着学学,因为我喜欢那种声调。但是英语,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学它只是为了应付考试。”
“对春来说,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呃,也许吧……”
月亮在云后隐去了踪迹。
“……你转过很多次学,对吗?”
夏树的问题让雪有点猝不及防。
“……呃,对。六次。”
“搬到一个一切都是全新的地方,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毕业以后,你会离开江之岛吗?”
“……不知道。”
夏树的话显得有一点陌生。
“这附近我也没什么可做的吧……但是,某种意义上,我总觉得自己必须留在这里,就算他说我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是……”
……是在说他的父亲吗?
夏树看上去和父亲相处得并不好,他也许是想离开家吧?但他说感觉必须留下来……不过我大概不该追问……
夏树的另一个问题打断了雪的思考。
“你呢?你毕业后要去上大学吗?如果不去,在这附近找工作可不容易,除非你去东京,或者至少是横滨……”
“……我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我奶奶也在这里,所以……”
“她还在住院,是吧?她怎么样了?”
“她好些了,应该……但她最近去医院做检查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知道了……”
随后,雪继续让自己的思路漫游下去。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考大学或者找工作。那时,我可能就再没时间跟夏树和春钓鱼了……
未来,我会做得不错吗……?
雪随即想到了春。
实际上,他肯定会做得不错的。
他和陌生人从一开始就相处得很融洽,他有一点脱线,但他也并不会真的去伤害别人。
……他既诚恳,又讨人喜欢。
一点也不像我。雪想着。
就算他学校功课不那么好,但有这种性格,也会不错的吧。我就不行了……
“好吧,看上去别无选择了。”
夏树的声音响起,把雪从令他心紧的深渊中拽了回来。
“雪,从明天开始我在你家过夜,行吗?”
“啊……?你,过夜?”
“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投入时间。现在离期末考试只有一周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可以待久一点来帮助春学习的话……”
“当——当然可以……”
什么?他要来过夜?当朋友来过夜时我该做些什么?
“好,我就一直待到期末结束了。”夏树说着,带着坚定的眼神,没有察觉到雪内心的慌乱。
啊,我该怎么办……现在又不能问出来……
“嗨,雪,夏树!聊天怎么不让我也来,这不公平!”
春从雪的身后扑了上来,撅着嘴。
“抱歉……哦,夏树从明天起要来过夜,好帮助你学习。”
春的脸庞一下就亮了起来。
“你要来过夜吗?那一定很好玩的!!”
“我们不是来玩的,你也知道,我们是来学习的。”
“我们自己也需要复习……”
“对。”
“太棒了!和夏树一起过夜!!”
春如此激动,让雪和夏树心中有着不同的忧虑。
这样真的会有用吗……?
雪在看着春时,心中不禁有着更深远的焦虑。
夏树在大门口和两人分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不就是阿基拉住的地方吗……?夏树在路过咖喱店时想到。
一副二十五岁的印度人的形象浮现在了夏树的脑海中,他就是阿基拉·安格鲁卡鲁·山田,最近才转到了他们的班上。正当夏树遥望咖喱店时,他听到了一声“嘎”。夏树吃惊地转身,看到身后阿基拉正怀抱着鸭子,从石梯上走来。
“晚上好。”阿基拉平静地打招呼。
夏树点点头作为回应,“这么晚了还出来?”
“我觉得晚上出来走走也不错。你正在回家吗?”
“对。呃,再会。”夏树疾步离去。
当他经过阿基拉身边时,他听到了一句,“学习得怎么样了?”
“?!”
夏树停下了脚步,看向阿基拉。阿基拉回看他,就连怀中的鸭子也一起把头转向了他。
“我猜的。我听说要是春有哪科不及格,你们就不能去钓鱼了?”
“……是。你呢?你学习上没什么困难吗?”
“毫无。我高于高中生的平均水平。”
那你还费劲来一所日本学校干嘛?夏树在心中吐槽,但克制住了说出口来的冲动,而是问了另外一句。
“你25岁了,是吧?”
“没错。”
“你来这里之前是在上班吗?”
“……上过一阵。”阿基拉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回答道。鸭子转向了他,“嘎”地叫了一声。
“木薯,安静。”阿基拉戳了一下他的宠物。
“工作的感觉……是怎样的?”
阿基拉的眼睛稍许睁大了一点,盯了夏树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愿意离开江之岛吗?”
他问的是和雪刚才一样的问题……
“不管怎样,都取决于你。”
“取决于我?”
“对,取决于你。不管你去哪里,做些什么,最后都是你来决定的。我当初——呃,不说那些了。不管怎样,无论你要不要离开江之岛,都看你想过上怎样的生活。也许你会觉得这里有什么会牵累着你,但如果你真的想走的话,也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挡住你的。无论你身在何方,都会有许多放不下的牵绊,你只能忍受下去。这就是为什么一切都取决于你,最后的责任也都是在你的身上。”
鸭子又把头转向夏树,“嘎”地叫了一声。
“没错……谢谢了。”阿基拉表达了感激,然后离开了。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得认真起来。”第二天晚上,夏树发表了宣言,“现在离期末考试已经不到一周了,所以不要抱怨,要成功只有一条途径,就是尽我们所能背下期末要考的内容。只要专注地记忆,你一定可以全部通关的。”
“记忆?我需要背下所有课本上的东西吗?”春大睁着双眼,望向雪。
“就是这样。”
这是不可能的,夏树,要是你真的想让别人这样全部背下来参加期末考试的话……
雪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听着夏树的计划。
“然后,对于需要计算的科目,比如数学和自然科学,我们只能记住公式并且翻来覆去地练习。我们要尽可能多练习会考到的公式。练大概一百道题吧,直到可以很顺手地解出答案。”
他说一百道……
雪忍不住看向夏树,但夏树的眼神表明了他有多么认真。
“春,明白了吗?”
“好的!我会解一百道题的!”
“好,那么我们开始吧。”
不留丝毫发问的机会,夏树已经在督促春开始背诵。
“雪,我们也不能浪费时间,要是我们自己有哪科不及格的话,让春考得再好也没有意义。”
“没——没错……”
雪摆出笔记和课本,开始了自己的复习。
几分钟后,雪往身边不经意地一瞥,发现春已经把头埋在课本里睡着了。
“春!”
雪推了推他的肩膀,春呻吟了一声才抬头望了过来。
“已经早上了吗?”
早该知道会这样的。
“才过了五分钟!”
“啊……我看到书上的话就想睡觉。”
“春,起来!”
“嗯……”
“春。”
夏树严厉的声音刚刚响起,春的眼睛就彻底睁开了。
“起立。”
“遵命!”
“现在拿着课本,背下所有东西,站着背。”
“遵命!”
春开始站着读课本,挺直身体,就如夏树命令的那样。
……哦,你从不听我的,但是夏树叫你做点什么,你就马上照做了,哈。
这个念头让雪有几分难受。
……好吧,他是要冷静地多,不过……
雪低头看着笔记。
当他把尖锐的铅笔压向纸张的时候,铅笔头断裂了。
“雪~我饿了……”
在午夜的钟声差不多响起时,春开始抱怨他饥饿的肚皮。
“呃,知道了,不过……”雪抬头看钟。
“我饿啦~做点吃的~~~”春离开了自己站的位置,手里拿着书,大声说着,过来抱在了雪的身上。
“好了,放过我吧……!”
“我好饿,我都站不动啦……”说着,春就往桌子上倒去,
“别在上面睡觉!”
“太饿啦……”
“起来!”
正当两人吵闹之际,传来了夏树推开椅子起身的声音。
糟糕……夏树又生气了。
不出所料,春一下就僵直了身体,望向夏树。
“唉,无药可救……”话虽如此,夏树还是看向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可以看看你家的冰箱吗?我可以给你们做点吃的。”
他认真的?
雪瞪大了眼。
“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啊,没事,我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你不知道?樱告诉我夏树家的晚饭都是他做的!她说‘欧尼酱咖喱’很好吃的!”
“嗨,你不准这么叫。”夏树对春不屑地说,“那么,雪,可以吗?”
“呃,当然。不过,呃,现在厨房里没多少东西,都是些泡面……”
“没问题,吃太多容易想睡觉。再学两个小时应该就够了。”
夏树走向厨房,雪跟着他。
“我会处理好的,你回去学习吧。得有个人看着春。哦,这是冻饭吗?”
“大概吧……应该是奶奶放在这里的。”
“好吧,我会做点东西出来的。顺便,我要借借你家的厨房。”
夏树把冰箱里蔬菜之类的放在了一起,洗了手,开始熟练地准备材料。雪心想应该留下帮忙,但感觉自己只会帮倒忙,所以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夏树要给我们做点什么?”春问着,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不管是什么,要是你不学习的话,就什么都吃不到。”
“啊……我会学习的……”
春站了回去,继续大声读着书。雪也一样读着,把春的声音当成了背景噪音。
“好了。”
还不到十分钟,夏树就端着盘子回来了,盘子里装满了炒米饭。春马上扔下课本冲了过去。
“春,等着。”
“是!”
夏树的话刚出口,春立马停住,站得笔直。
你是条狗吗……?雪在心中吐槽。
“你需要保证吃完后再努力学习两小时。”
“好,我会的!”
“好,那吃吧。”
“我开动啦!”
春舀起一整勺,迅速地填满了自己的嘴。
“太好吃啦!雪,这太好吃了!夏树,你不光钓鱼厉害,做饭也厉害!烹饪王子!”
“别叫我王子了……”夏树立即反驳,不过从表情上并看不出有所不快。
“来,雪,你也来吃一口!”
春端起勺子举到雪的面前,上面是堆成一座小山的炒饭。
他——他在干嘛?
“这儿,啊——!”
春张开嘴,示意雪也跟着张嘴。
“我可以自己来!”
雪拿过勺子,送进自己嘴里。
太好吃了!!
之前,雪并没有怎么被炒饭作为夜宵打动,但酱油的味道在舌间弥漫,仿佛根本没有用油。蔬菜的份量恰到好处,搭配起来可谓绝妙。
雪下意识地又舀了一勺,刚刚装满勺子,春就把嘴张得大大的。
“雪,该我啦!”
什么意思,该你了?
雪感到脸上发热,发现夏树正邪恶地发笑。
“你们俩关系真好啊,哈?”
才不是呢!
雪刚想反驳,春已经把头伸了过来,一口包住了勺子,就像是雪真的喂了他一口一样。
“春——!”
“耶,成功!夏树,你应该每晚都给我们做饭!”
“我会的,只要你努力学习。吃完就回去继续。”
夏树开始继续看书。
“好的~!”春兴高采烈地回答,嘴里从雪的勺子上抢来的饭还没有咽下去。
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时,三人今晚的学习宣告结束。
雪把春劝到了厕所洗澡,自己去给夏树准备床铺。
呃……我不能让他睡在奶奶的房间,那么我该把床垫放在哪呢?
给宾客放床垫是一回事,但是把它放在哪又是完全另一码事了。
也许可以放在春的房间?……不,我最好还是让他睡在我的房间……不过万一他不喜欢呢?遇上这种情况人们一般怎么做的?
雪鼓起勇气在网上搜索“朋友”、“过夜”和“床垫”这几个关键词。
一系列的关于来客的床垫位置的文章冒了出来。扫过它们,雪找到了一篇,写着如果主人睡床,来客睡在地上的床垫的话会不高兴。
什么?那么朋友应该睡在主人的床上?是这样的吗?
雪越来越困惑了。
“抱歉打扰。我就睡在客厅,所以把床垫放在那就行了。”夏树这时刚刷完牙,但很快皱起了眉头,因为雪的脸又僵硬了起来。
“……不,额,你应该……睡在……我的床上。”雪用力地挤出了这句话,但这只让夏树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着怪物一般。
“为什么我该睡在你的床上?”
啊?不对吗?我刚说错了吗?
雪感到汗水正在前额聚集,脖子上的肌肉正在变得僵硬。
“你不用处处为我考虑,是我自己不请自来的。”夏树说着,弯腰拣起床垫夹起来,搬向客厅。
呃,我没有……我是说,客厅太小了,那里应该放不下床垫……
但这些话根本没有到达他的舌头。
“雪,夏树,你们可以用浴室啦!”春穿着睡衣喊道,接着就看到了夏树夹着的床垫,头困惑地歪向一侧。
“夏树,你要去哪?”
“什么去哪,客厅。”
“什么?我们不睡在一起吗?”
“不,我们不睡在一起。早上见。”
春不高兴地撅着嘴,但几秒钟后又高兴地指着浴室,说:“你要马上去浴室吗?”
“我最后去。雪,你先去吧。”
但客人应该先去的……啊,算了,反正春已经先去了……
夏树离开了,雪还沉浸在思考中,还是说服了自己去浴室洗了澡。为了让夏树能少等一会儿,雪刚出来就呼唤了夏树。
“对,我还要借用你家的浴室。”
夏树刚离开,雪就回到了卧室。雪有一阵没有熬夜到这么晚了,但感觉异常地亢奋。可能是因为最近突然发生了太多从未考虑过的事吧。
雪重重地坐在床上,头轻飘飘的。
春会通过期末考试吗……?
春自己对此把握十足,这一点然而是最让雪感到不安的。
而现在,雪越来越难让自己不去想这回事了。
此时,敲门声响起。
“雪~让我进来。”
“我以为你上床了,怎么了?”雪打开了门,问道。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张巨大的床垫。
什么?!
正当雪不知所措时,这张床垫自己走了进来。
“好啦。啊,好重啊!”在把床垫扔向地面后,春伸展着双臂和后背抱怨道。
“他是要干什么……?”
雪吃惊得合不拢嘴,春转向雪,脸上闪耀着太阳般得光芒。
“我把夏树的床垫从卧室搬来啦!我们一起睡觉吧!”
“春!为什么你总是做这种事!拿回去,快!”
“但我们一起睡的话好玩多啦!”
“这没什么好玩的!”
“我要睡在你的床上!”
春一下跳上了雪的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春显然也带上了自己的枕头,因为下一刻他就已经躺在上面了。
“春!从我的床上下去!”
雪抓着春的肩膀想把他扯下去,春的身体扭动起来,
“雪,好痒!!”
“这是我的床!至少你把自己的床垫带来!”
“算了吧,你挨着我睡就行啦。”
“别想!这么热,还挤不下!”
雪一直想把春扯下床,春则在上面打滚躲开雪。两人的打闹维持了一会儿,直到——
“嗨,我的床垫到——”
夏树站在雪没关门的卧室口。
“你们又在打架了?”夏树看见两人又厮打在一起,问道。
“他不听我的!”
“嗨夏树!今晚你跟我们睡吧!”
一边是雪的抱怨,一边是春欢快的要求,夏树只能叹一口气。
“我太累了。雪,还有多的床垫吗?”
“哦,需要让步的是我?”
“不,但是再争下去,只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雪看上去还想说几句,但还是放弃了。
大概我还要去拿一张床垫……
“雪,你去哪?”
“我要再去拿一张床垫。你,只有今晚上,明白吗?”
“好的!”
雪背对着春,下楼去拿了另一张床垫。
好吧,真快啊……雪在看向春时叹了一口气,发现他在睡觉时脸庞带着欢悦的神情,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然而,有些人根本没睡成觉……他在睡觉时脸看起来真奇怪……
春依然在雪的床上睡着,不知为何双腿已经悬在了床垫之外。然而,他的脚趾却是泡在水里,雪估计是他从浴室里带来的。
以此来躲避夜间的火热是很有效的,但是雪还是觉得这有点过分了。
客厅的桌子已经被雪和夏树挪开以安放床垫,窗子没关,但夏树感觉不到多少风吹进来。他感到身上异常地热,并且——也许是因为我没睡在自己的床上?——真的很难睡着。
“……雪,你醒着吗?”
夏树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声音。雪“嗯”地作答,然后转过了身,“不像有的人已经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
“总比他不断地闹要好。”
“呃,对……还是那样,他睡觉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雪听到身边的夏树低笑了两声。
“怎么?”雪恼怒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在面对他时能大声说话,有趣。”
“……才不是……”
“是的。而且那很好,那说明你可以在别人身旁自在地表露自己。”
“除了他从不按我说的做。”
“不代表他没有在听。”
雪呛了一声,惊讶地望向夏树。
“想想吧,他总是提起你,说你的名字。这一点就足够说明他在乎你了。而且我确定他在听,只要你相信这一点。”
“我不那么确定……”
但,不知为何,雪感到夏树的话已经钻进了自己的心,在心中生根发芽。春是个奇怪的家伙,但也许他的确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听我说的话,大概吧……?
“夏树,”雪突然喊了出来,仿佛正在回忆什么几近遗忘在脑海深处的事情。
我必须现在就说,否则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谢谢你,我是说,帮助我督促春的学习。”
“……好吧,不管怎样,我是和你们一起栽在这个坑里面了,那我这么做是最好的。另外,我必须要证明给数学老师看,让他少管这些闲事,再也别说那种话。”
“对,我真的不喜欢他……”
“我怀疑根本没人喜欢他。”
两人继续抱怨着数学老师,讲着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直到最后两人都沉入了梦乡。
一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当夏树已经一如既往地加入两人时,雪和夏树让春坐下,焦急地看着他,
“好了,雪,期末考试明天就开始了。”
“我们先考英语、现代日语和日本史,所以我们要测试一下你已经记住多少了。”
“好的,我准备好了!”
他怎么会这么自信?
尽管不想,雪还是感到几分激动。他看着春坚定的笑容,夏树则正拿着英语书。
“好,我们从英语开始。我看看……”
“英语,英语……好,开始吧!”
正当雪和夏树考虑应该从哪个问题开始时,春已经开始以响亮的声音背诵着课本上的课文。
啊?!
雪只能干瞪着眼,夏树快速地用手指跟着,指着书上春正在背诵的内容。春继续背着书上所有要求的内容,不带丝毫的犹豫或停顿,只在结束后才停了下来。
“怎么样?我背下来了,是吗?”
“……”
“……”
两人哑口无言。春疑惑地歪着头,不知道雪和夏树为什么如此惊讶。
“我哪里背错了吗?”
夏树首先恢复了语言能力。
“并——并没有……”
夏树摇了摇头,取下眼镜,把两根手指放在鼻梁上。
“雪,刚才是什么鬼?”
“……我和你一样懵逼。”
你是认真的吗?!!
雪有点跟不上情形如此的转变。同时,春的头歪得更厉害了,脸上荡漾着天真的笑容。
“所以,呃,春……你是怎么背下来的?”
“怎么?你没看到吗?我就是站在这里读课本,你一直都在我旁边!”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你这个。雪用手托着头,感觉越来越难掌握眼下的情况。
“好吧,先不管英语了。接下来是现代日语。”
“现代日语?好的!”
“……呃,你在开玩笑吧。”
“嗯……看着吧。”
就这样,春目光投向了天花板,就像上面写满了字,看上去也真像如此。很快他就开始背诵考试圈定的所有课文。雪和夏树都已经合不拢嘴了。
“呃……那么日本史呢?”夏树问道,口气里已经失去了强势。春迅速地背出了课本上考试范围里的每一句话,一字不差。
……撞鬼了吧!
雪只能死盯着春。
“雪,哪里不对吗?”
春困惑地回盯着雪。
是因为他是个外星人吗?比如,他是个外星人,所以他有某种超人的记忆力什么的?
“春,你……”夏树开口,声音带着颤抖,“你真的把书上所有的东西都记下来了吗?”
“对的!你们就是让我这么做的,对吧?你告诉我记住上面所有的东西!所以我就记下来啦!”
你在骗人吧???!
雪随手抓起了一本教科书,“好,那么化学呢?!”
春不光背下了书中的每一段话,还解开了书上每一道习题,复习了每一道题、解题方法和各自的答案。
夏树更进一步,“那么数学呢?”
春熟练掌握了每一个公式,每一道例题。
“我做到了吗?我都背下来了吗?我可以及格了吗?”
无言以对,雪和夏树只能往后瘫倒在椅子上作为回应。
真是场意想不到的期末考试……
“所有人注意!我们可以每天钓鱼了!”
“……耶……”
数学科目的成绩最后出来——三人都达到了及格线,这让数学老师大为失望,以至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
“我们终于可以去钓鱼啦!雪,你开心吗?”
“对,开心……”
“你开心的话,我就开心!”春迅速笑嘻嘻地回答。缺乏睡眠的雪只能转头看向夏树。夏树自己也是隐藏不住地疲惫。
……这一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想问问谁。
真是外星人吧。天知道。
他居然每一科都考得比我还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他有的公式用错了,不过在记忆相关的方面,他真的做得很好。
……好吧,至少我觉得我们从现在起不用担心他的考试了吧?
我可不觉得我们能再这么折腾一次了。
两人都勉强地笑了笑。
“嗨!你们在偷偷笑什么呢?不公平!!”春在两人身旁撅着嘴。
“没事,没事……”
说真的,让人这么紧张,还没事……雪望向窗外,心中默想。天上万里无云,夏天已经近在咫尺。换作其他任何一年,这都只会意味着整天的无所事事,寂寞度日。
但今年不会了。
春依然在一旁闹着,夏树则漫不经心地望着雪的方向。
今年,我们可以钓一整个夏天的鱼!
雪觉得已经按捺不住对这个夏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