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将车停到Kyle家时,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崩溃了。他的皮肤蜡黄,声音乏调,情感空虚。
“还没有结束,Kyle。”在他倒向我旁边的座位时,我说道。
“已经结束了,Sam。”他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不,我不相信。Kimber的爸爸也消失了,你知道的。或许死的是他,而不是……不是……”我说不出口来。
“我们活在地狱之中。Drisking,就是我们身边的地狱。”
我无法否认。这个我曾逐渐爱上的镇子此刻显得如此陌生。Whitney并不像我以为的是一个例外,人的消失在这里是一种常态。“这让Jimmy Prescott成了这里的王,他自己就是撒旦。”
我的话一出口,Kyle就捶了一下车门,从行尸走肉般的状态清醒了过来,带着满腔怒火:“我他妈要杀了Jimmy Prescott!那个狗日的在哪!你知道一切都和他有关,Sam,你知道——”
“他可能只是一部分。”我说着,望向窗外,“他爸建立了这座镇子,催生了这一坨屎,但我很确定Prescott家族只是在经营毒品。你知道的,粉末。”
“对……那又怎样,他一直在弄人去当——去当毒贩还是什么?”
“可能吧。”我看在Kyle的面子上赞同道,但我并不真以为然。那个声音,那个Borrasca野兽般的机器发出来的,是死亡的腥气。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坚信每次那金属的哀嚎结束后,空气的味道都不同了。
我们开到了第四大街的咖啡食品店,进去买一些常喝的能量饮料。在我为四包装的罐头付款时,我看到Meera在店的另一边等着咖啡。我立即看了出来她心情不错,自从我为她打工以来,很少见到她这样。或许这是个请连续第五天假的好机会。
“嗨,Meera。”我走过去,轻声招呼道,“啊……我今天又不能来了。我有些真的很重要的——”
“Sam!天啊,你怎么样?”
“呃……还——还好。”我低声回答道。
“好!”她欢快地说道,“不用担心上班,我来负责,就算需要帮助我也可以叫Emmaline来。但,说真的,Sam,你最近在忙什么重要的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在我开始说一些“帮助我爸”的扯淡话的时候,Kyle靠近了我的身后。
“我们在寻找Borrasaca。”他以一种念颂词般的庄严神态说道。
“啊,对。Owen给我说过你们问过他这个。你知道那只是个传说,Sam,那个传说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了。”
“对,呃,我们在寻找我们失踪的朋友,Kimber。我们觉得她可能在……那。”我蹩脚地补充道。
“真的吗?我听说Destaro一家整个夏天都会在Maine走亲戚。啊,不管了,孩子们好运。”
“多谢。”Kyle的声音很冲,我知道他的耐心已所剩无几了。
回到车子后,我们每人打开了一瓶Rockstar开喝。我明白最好别问Kyle要不要抽烟,因为自从Kimber消失后他再没抽过一根大麻。他在不到一分钟内喝完了这瓶能量饮料,把罐头捏扁。
“我不喜欢你的老板。”他说。
“Meera?为什么?”
“不知道。她……就是有点……脱线。”
“好吧,她最近有些不顺心的事。”我不准备让事情更加复杂。
“不过你怎么会问她丈夫Borrasca的事?”
“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在和他打招呼,以为他会知道些什么。他似乎知道其他很多事情。”
“那他知道吗?”
“不。”我猛吞一口酸酸的饮料,却想起了Owen说过的什么,呛着了。“好吧,实际上,有。他说的‘一个’Borrasca,而不是单独的Borrasca。你懂的,更像那是一个东西,而不是一个地方。”
Kyle放下了他的Rockstar。“那它是吗?”
“是啥?”
“是一个东西吗?”
“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过。我在Google上查了这座镇子所有的怪事,但毫无结果。”
“你把词拼对了吗?”
“不知道。”我耸耸肩,“你知道该怎么拼吗?”
“不。”
我掏出了手机。
“不,去他妈的Google。”Kyle道,“我们需要和Kathryn Scanlon谈谈。Kimber一定会这么说的。”
他说得对,Kathryn Scanlon可能是镇子上知识最渊博的人了,也很可能是应该问的人。我开出第四大街,祈祷她已经在办公室了。当我们在Drisking艺术古董店前停车时,我很失望地看到店铺关着灯。Kyle指向门上的角落挂着的一张小而廉价的“OPEN”牌子,我十字交叉,那是Kathryn的办公室。
门没锁,我松了一口气。我们迅速穿过了所有的古董和吹制玻璃,来到了商店的后部,这有一扇开着的门,Kathryn坐在她的桌子旁。
“孩子们!”她看到我们就站了起来,“你们暑假起得真早。文章写得怎么样了?”
“呃……不错。”我说,“实际上我们需要更多的帮助。”
“个人兴趣。”Kyle补充道。
Kathryn挑了挑眉毛:“真令我吃惊。”
我需要直入正题,万一Kimber还活着,那必须要争分夺秒。“我们来是想知道,Borrasc是一个东西还是一个地方。”
Kathryn又挑了挑眉毛:“我记得还是个小孩时听说过这个传说。实际上我得承认,要不是Wyatt,我真不知道答案。他总是啥都懂一点。”她笑了起来,“他真是个全才……总之,他告诉过我Borrasca的一个有趣的事实——它两者都是!”
“什么意思?”我在桌上凑了过去。
“嗯,‘borrasca’是一个古典的、废弃的专用名词。这个词被矿工用来代指产量低下的矿洞。”
“矿洞……”我低语道。
Kyle摇摇头,“我们已经在调查矿洞了。”
“那Butler县的所有矿洞都是Borrasca吗?”我问道。
“呃,通常只有一个矿脉中第一个矿产竭尽的矿洞才会被叫做一个Borrasca。”
“你知道哪个矿最先开采完吗?在我们的矿脉里?”Kyle站在门边问道,拳头不断地握紧了又放松。
“啊,我现在一时想不起来。”她笑道,“我可以查查,我记得这里哪儿应该存放着这些资料。”Kathryn走到桌子后,拉出一抽屉松散的文件。“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真是奇怪,但我为你们的学习精神感到高兴,尤其是在暑假里。”
“是的,女士,我们非常愿意学习。”Kyle说道。
“这个Borrasca,呃,矿产最早被开采完的那个矿洞,会不会刚好就是那几个孩子失踪的地方?”
“McCaskey兄弟?噢,不是。他们消失的矿洞是西南矿,离镇子很近,实际上是最后关闭的矿洞之一。啊!在这儿。这个包里应该有要找的信息。”
Kathryn用了不少时间来把桌子上的书挪走,腾出空间来放那一堆纸张。我和Kyle在房间里紧张地来回走着,试图装出只是普通地感兴趣,但能量饮料已经开始在体内横冲直撞了。
“找到了!最早关闭的矿洞是北方中央矿,也就是……呃,实际上也是最早开始使用的矿洞之一。”
“它在哪?”Kyle走了过去,把手臂支撑在桌子上,“那个矿洞在哪?”
“呃……”Kathryn拉过来另一堆纸张,开始寻找起来。在经历了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分钟后,她“啊哈”地叫了一声,抽出了一张已经宽大但被折成了标准A4大小的泛黄的纸。她在桌上展开了它,俯身去看上面的标记。我站在门口也看得出来,那是一张地图,而我们必须把它带走。
“让我们看看。这个矿洞在山上很远的地方,不太好去。看到了吗?”然后她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小点,离我们一直在搜寻的地方至少有4英里远。
“我们能带走这地图吗?”Kyle问道,“我们会还回来的。”
“当然了!我肯定还有备份。听着,如果你们两个孩子想去探索——”
“我会叫上我爸。”我撒谎道。
“噢!那太好了,祝你们愉快!”她对着冲出这栋楼的我们喊道。我们没有驻足回应,“愉快”根本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那——那——那离我们在找的地方太远了。”Kyle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得去,我们需要一把枪。”
“一把枪?Kyle,我们从哪去搞枪?”
“从你爸那。”
“他不会给我们枪的,兄弟。”
“好吧,那我们先去侦察哪个地方,然后我们会带着枪回来的。”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个好主意,但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呢?在研究这张地图几分钟后,我们意识到去那里最简单的方法还是要途径Prescott矿石西路。
我们在路口停了车,走过熟悉的路,发现我们必须经过安伯科堡。我心里清楚,我们走的路没错,我们走的就是这条已有无数人走向Borrasca的路。但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呢?
我们经过了晨间寂静的树屋,走进了森林,走到了从未到过的更远的北方,然后很快陷入了迷茫,朝着地图上那个点的大致方向走着,希望我们没有偏离路线。不到一个小时,我开始后悔我们没有带口粮就冲动而毫无准备地来了这里。
到中午时,我们已经行进了四个小时,似乎已经迷了路。我忍受着不断膨胀的恐慌,既因为想到了Kimber与Whitney,也因为那困扰了我多年的谜团的答案。
而Kyle一言不发,目视前方,一丝不苟地走着。就在太阳刚刚碰到山峰的边缘时,我们穿过树梢看到了一座鬼城,以及建筑硬朗的线条。Kyle加快了步伐,我冲上去紧随其后。
当我们最终走出树林时,我深吸一口气,摔回了一棵树上,打量着这个安静的营地。一块巨大得几乎和空地一样宽的木制标牌依然伫立在矿洞的入口附近。它肯定得有一个世纪的历史了,尽管上面大多数的字母已经随着时光褪色,但从残存的字母我还是能猜出它最初写的是:DRISKING UNDERGROUND MINE。
而现在,它留下的是:SKIN ND MIN。
“无皮人(Skinned Man)。”
“那边。”Kyle指向这个营地的北端。
我们走出树木,走进了空地。这里依然有几栋大房子,山上矿洞的入口被封住了。
“我们进不去。”我轻声说道。
“我们看看那栋楼。”他说着,指向了附近的一栋楼,也是最大的一栋,至少有两层楼高。我们数到三,然后跑过营地到了这栋老房子最大的几扇木门处。它们被撞开了,我们探头看向里面,然后我确信死亡就发生在Borrasca里。
我们站在大概是一座精炼厂里,在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银色、圆锥形的机器。一条传送带通向里面,房间里充满了酸味。即使是我们脚下的污垢似乎也带着暗红的色泽。
“就是这台机器,他们就是在这里杀人的。”我说道,“人们就是死在这里的。”
“Kimber不在这里,快走。”
我只是高兴地忘了抽身。我们绕到了一个角落,差点撞到了一辆刚打了蜡、闪闪发亮的绿色卡车上。
“这是Jimmy Prescott的货车。”我喘着气。
“我知道这是谁的车。”Kyle压着声音咆哮道。
我们变得极度警觉。Kyle趴到地面上,开始在建筑附近匍匐前进。我学着他,等待着听到吼声或者枪响,但并没有。
在我们爬到建筑的背后时,Kyle转过身来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后指向了一座只有十几呎远的棕色的平房。他蹲着迅速靠近,我也一样跟上。
我一到墙边,Kyle飞快地转了过来,把另一根手指放到了嘴唇前,然后指向了我们正上方的一扇窗户。
那里面有声音传来,而即使是我,一个16岁的处男,也能听出那色情的声音。我们能听到一种兽性的闷吼,以及老床垫疲软、抗议般的呻吟。我不由自主地对Kyle说了一句“这他妈是啥?”,但他已经跑开了,放弃了一切警惕,冲向了这栋建筑的另一边。
我跟上了他,穿过了第一道门,但一种淫秽而恶心的味道挡住了我。Kyle没有停下,我跟了上去,经过了一箱箱的方便面、MRE口粮、瓶装水和来不及看清的箱子。我经过了另一扇门,突然之间我被人包围了。这么多的人。我滑步停了下来,发现自己身处某种宿舍之中。一排又一排的床在我的两边,人们被绑在上面,有的人穿着肮脏的破布,有的人则一丝不挂。
许多人看上去都是浮肿的,我以为会有人叫住我,但他们全部都保持着沉默。有的人用无力、死寂的眼神看着我,另一些人则撇开了头。看向四周,我发现她们全是女性,而浮肿的人似乎都是……孕妇。有的人被限制在床上,有的人则没有。
我看向房间四周寻找Kyle,看到他站在这长长的房间里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回头看着我,脸上是同样的困惑、疯狂的表情。他好像恍然醒悟了一般,我喊向他,但他已经再度跑了起来。
我没跑几步就跟丢了他,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继续跑下去,分散开来寻找Kimber。我没在这个房间里看到她,我确定她在的话会喊向我们的。
我寻找其他的门,看到左边的几排床后有一扇已经被撞开了的。我直直地盯着它跑了过去,绝望地想要避开身边这些女人悲惨而空洞的眼神。我们先救Kimber,然后救别人。我会回来救你们的,我保证,一旦我找到了Kimber。
一碰到门,我不暇思索地完全推开,然后发现了我们在外面听到的声音的源头。
是Jimmy,做着我意料之中的事,但眼前的场景却意想不到。他正伏在床上,面对着几乎认不出来、毫无反应的Kristy,把她当一只动物般对待。她眯着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我,但没有向我呼救。在她把头转过去面向墙壁之前,我似乎看见有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滑下。“妈的怎么回事?”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细不可闻。我从未见过有人类遭受这等的苦难。
Jimmy猛地抬头看向我,显示出了一刹那的惊讶,然后便开始朝我微笑,令我感到一阵恶寒。他没有停下动作,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把他从Kristy身上推下去,但出于无比的羞耻,我实在不能让自己再接进一步。
“Sam!Sam!”Kyle的声音在整栋建筑里回响,立即把我从僵直中拉了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逃离了Jimmy Prescott和Kristy,回到了矿工宿舍。
“Kyle!”
“过来,快点,拜托,我他妈——我找到Kimber了!”
我跟着他的声音,穿过错综复杂的床铺和房间,这时一种刺耳的声音开始跟随着我。
“救救我们,求求你。”
只有一小部分的女孩在对我喊着,但却震耳欲聋地拷问着我的良心。她们的不幸压在我的身上,几乎让我直不起身子来。
“我会的!我会去求助,我会救你们的!”我边跟随Kyle的声音边保证道,Kyle还在隔壁的房间无助地喊叫。我冲过了又一扇门,看到他无助地俯身在角落里的一张床上,撕扯着绑在上面的一条皮带。
我跑到床边跪了下来,试图弄清他在做什么、我能怎样帮他。我尽力不看向床,因为我明白我不能看见这样的她,我忍受不了。如果Kimber用和Kristy还有其他女孩的那种问责、空洞的眼神看向我,我可能会倒在她边上寻找地缝钻进去。
“去另一边!解开另外两根皮带!”Kyle的声音高昂而野蛮,眼睛透露着绝望与疯狂。我跑到另一边,用颤抖而笨拙的手照做。
“啊,孩子们。”Jimmy的声音从建筑的某处传了过来。我刚解开了Kimber的脚踝,正在解她的手腕。听到他的声音时她哭了起来,然后把脸埋进了我的肩里。“你们以为藏得住吗?我知道去哪找你们。我知道我把那女孩放在哪的。”
“我他妈要杀了你,Prescott,你个狗日的贱逼!我他妈要踩碎你的骨头放尽你的血!”Kyle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性,占据他的是愤怒而非恐惧,而这令我更加害怕。我把Kimber的手腕从最后一根皮带中拉了出来,喊道:“快走!”
我们把Kimber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迅速意识到她的腿几乎支撑不了她的身子。她被用了镇静剂,正虚弱地喘着气。我们在两边支撑着她,尽量快地移动着走向最近的门——远离Jimmy的那扇。
我们到了另一间宿舍中,尽管这间房子里几乎都是空床。我看到阳光穿过长长房间尽头的门,而我们奔向那里,Kimber轻轻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我以为我的心再也无法破碎了,但我错了,因为就在下一刻——它再次碎了。
当我看到她盯着我时,我几乎扔下了Kimber。我对着她时,她的眼神空洞而缺乏神采。她立即转开了视线,似乎无法接受我的目光。
“Whitney。”我无力地说道。
“Sam,快他妈走!”Kyle大喊道。
“我做不到。”我转身面向他,眼泪从我红热的脸颊上留下,Kyle也看见了她。
“我不能……我不能待在这儿。”Kyle说着依然在向门口移动,“我必须把Kimber救出这里,拜托……”但他知道我现在哪儿也不会去的。
“祝你好运,兄弟。”我说,然后我们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Whitney的头发很长但是纤细,面容消瘦。她的一切看上去都如此脆弱,除了腹部如同一个吹过头的气球般肿了出来。她不愿看向我,我绝望地尝试解开她身上的带子,每次一触碰都会让她躲闪。我还没来得及解开第一根皮带,就听到了Jimmy走到了我的身后。我没有去看他,或者停止解救姐姐。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
“我欣赏你的勇气,孩子。”Jimmy说道,然后坐在了我身后的一张床上继续看着我,丝毫没有阻拦我在做的事情。“你或许认为你的朋友已经逃脱了,但抱有虚假的希望毫无意义,不是吗?”
“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我的声音非常虚弱,在说最后一个词时已然沙哑。
“这你就错了。”Jimmy叹了口气,“但还是给你说下,我已经派Clery去寻找他们了。要下这座山肯定会发出不少声音的,相信我。”
“Clery警长?”我徒劳地和他保持着对话,期望能避免他来阻止我。
“嗯,对。你知道他该退休了,但不像之前的警长,他还养着几匹马。”
“马?”一切都徒劳无功。
“对。”Jimmy拍了拍身边的床,“我们把这些楼叫做马厩。”他大笑起来。
我把最后一条搭扣扔到地上,低头看向Whitney。我以为她会跳起来向门跑去,而我会去对付Prescott,但她只是挠了挠手腕,抓了抓锁骨,然后就把手臂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扭开了头,闭上了眼。我跌坐在她旁边的床上,拿起她冰冷的手。如果她不离开这儿,那我也不走。一切都完了。我无声地向某位未知的神灵祷告,希望我的朋友能够安全。
“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Sam?”
我耸耸肩。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都是和婴儿有关。”
我低头看着Whitney和她膨大的腹部,但没有表现出在听的样子。
“你不会相信这个产业是有多么赚钱的。我指的是,我爸爸是一个聪明人,他明白我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出售,在那个时候Prescott家的人也是极端贫穷的矿工,就像镇上其他所有人一样。他第一次想到这个主意,是在他卖掉我哥哥来偿还和镇子的官司费用的时候。我是说,有的人愿意付五位数的价格来买一个新生儿,你懂的,即使是那个年代。而这些购买婴儿的组织,嗯,他们是批发的。但我们还是竞争过了他们,我们的经营开支是很低的。”
Jimmy站了起来,从腰带里抽出一把枪,然后把它扔到了过道另一侧的一张床上。
“你知道的,好好想想吧,Sammy,这不仅仅是钱的事情。我们也用这些马厩来提供社区服务。镇上大量的人来我们这儿,你懂的,自从50年代以来。”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待在这儿,听着这种东西,我不想看见Whitney如此遭受摧残,也不愿等待注定的死亡。这纯粹是一种折磨。
“你在等什么呢,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又不是007电影,我屁都不在乎。”
Jimmy响亮的笑声响起,就像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事。“杀了你?!天啊,孩子,要是我能的话,我早就把你杀了,但我没权力杀你,虽然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当着你的面操你的姐姐。她不是我的,但为了看看你的表情也值了。”
“直接——直接杀了我,放了她。妈的,如果你让她走,我可以自杀。”我从床上站了起来,Jimmy朝我走了两步,然后用力对我面门来了一拳,把我打回了床上。我呻吟着努力忍受眼前的金星与眼泪。
“我不能放她走,你个小渣滓。她已经怀上了我们准备提供社区服务的婴儿了。Grace说她还得等一周,顶多。”Jimmy看向Whitney,皱起了眉头,“不过她生的都是些小杂种,而且这个一生下来,她就得去和闪亮绅士约会了。”
“你他妈是什么意思?”我朝他吼道。突然间响亮的铃声充满了房间,Jimmy举起一根手指,从口袋里掏出电话。
“我得接一通商务电话,等两分钟,然后我们就能继续聊天了。”Jimmy走向了一个角落,我绝望地拽拉着Whitney。
“我们必须走,我们必须走,Whit,我们不能待在这儿。”她依旧闭着眼,身体瘫软。“Whitney,他们要杀了你的!”
货车刹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转过头去。Jimmy挂断了电话,Killian Clery走了进来,推着身前一瘸一拐、血迹斑斑的Kyle。“丢东西了,Prescott?”
“那女孩哪去了?”
“找不到了。”
“妈的,Clery,你把我们害惨了。滚回去找到那个女孩!”Jimmy一把从床上抓住枪,插回了腰带后面。
“现在给我好好听着,你个小人渣。”Clery低吼道,“我他妈不是你的手下,我他妈也没整天的时间去森林里玩躲猫猫。我告诉你,他们两个没在一块,我觉得要是你想知道她在哪的话你应该问他!”Clery把Kyle砸向地面,对着他脚边啐了一口。
“现在该我做你的贱活了?”Jimmy走过去,毫不犹豫地对Kyle的肋骨一脚猛踢,我甚至听到了他胸口有的肋骨断裂的声音。我试图站起来,但我还在眩晕,眼前发黑。“你女朋友去哪了,Landy?”Prescott举起靴子,向Kyle的脚踝狠狠踏去。Kyle痛苦地尖叫起来。“这种事我可以做一整天,孩子。”
Clery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床上,点燃一根香烟,无动于衷地看着。Jimmy把Kyle拉到脚前,然后对着他的脸猛击。几颗Kyle的牙齿被打散在了地上。“告诉我,你个小贱货!”Jimmy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Kyle瘫了下去。
“你会杀了他的!”我尖叫道,从床上跳了起来,暴怒地直冲冲朝Jimmy跑去。Clery起身,毫不费力地捉住了我,把我的手臂压在身体两侧。他笑了起来,嘴角还叼着香烟,而我无助地在他胸口挣扎。
Jimmy已经跨坐在了Kyle身上,快速地击打着他的脸和胸口。Kyle几乎失去了意识,我祈愿他能晕过去避免痛苦。整整一分钟后,Jimmy站起来擦了擦沾满血迹的拳头,“最后机会,Landy。”
“去你妈的。”Kyle呼吸紊乱地说着。Jimmy对他啐了一口,尽全力抬起脚来,一脚踏在Kyle脸上,用力之猛,我都听到他头骨碎开的声音。我瘫在Killian Clery的双臂之间,然后他把我扔进了脚边的一个水坑之中。
Jimmy接过Clery的烟,然后站在Whitney的床边,看着我哭泣。“天啊,真是一团糟。”
几分钟后,Clery把烟头弹开,掏出手机。“好吧,Sam,把你朋友带走。”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妈的,不能放了那个Landy家的小混蛋。”
“你愿意收拾这烂摊子,Prescott?”
我站起来,膝盖没有弯曲。“不带上我姐姐我不会走的。”我对他们说到。Jimmy笑了起来。
“你会的,”Clery说道,“如果你想救你的朋友的话。他还没死,Sam,但也快了。”他把钥匙抛给了我,“下山的路就在精炼厂后面。”
我任凭钥匙从我身上弹开,落到地上。Clery开始对我咒骂。我知道他说得对,我是个懦夫,我会抛下我姐姐和其他所有人,只是为了让自己脱身和拯救Kyle的性命。
我捡起了钥匙,然后看都不看那两个人,我抓着Kyle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他的脑袋滚向后面,就好像已经不再与脊柱相连。他的脸上血肉横飞。我尽力保持冷静,喘着气把他拖出这栋楼。Clery和Prescott看着我,一口口地抽着烟,一言不发。我知道他们应该没有说谎:就算Kyle还没死,等到山下的时候他也已经死了。
我打开Clery的老福特的门,把Kyle放在前座,避开他那好像线拴着的球般的头。下山几乎花了我一个小时,即使我已经在荒路上开出了惊人的速度,做了一切来减少货车的震动。我加速冲进了医院的急救区,发现一支医疗队伍已经在门里等着了。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一通接我的电话,因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辆救护车和吊瓶接到Kyle的腕上。
我把Clery的货车留在了原地,在等待室里待了两个小时,一遍遍地打着爸爸的电话,用一本Architectural Digest杂志掩面哭泣。没有人来为我做笔录或者问任何问题。Kyle的妈妈来了,一看到我就开始尖叫,然后我爸爸到了,他跟着进来,让一名下手拦住了她。他在一片沉默中开车载我回家,但我实在忍受不了太久。
“有人要来做警方报告吗?真他妈有人关心发生什么了吗?”
“Sam,”他没有回头看我,“我已经在尽力控制局面了,但如果Kyle死了,或者他的父母起诉,我没办法保你不上法庭。”
“你觉得是我干的?”我朝着他尖叫起来。
“我们不会告诉你母亲的。好吧?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爸,是——我——Kimber——妈的是Prescott!还有Clery警长!”
“对,你是开着Killian的货车到医院的,我们已经和他们谈过话了。”
我失望至极,满腔怒火,以至我的下一句话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最后以一声无助的尖叫终结。车开进了我们的车道,爸爸给车熄了火,终于转过头来看我,我努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Samuel,我们永远不再提这事。你明白吗?”
“你他妈的在逗我吗,爸?妈的Kyle可能会死的。我看到Kimber——”
“够了!要是你想这事就这么过去,就把你的嘴关严,不要给任何人说任何事。我会请我请得起的最好的律师来收拾你这一团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你最好的朋友打得半死,坦白地说我也不想知道。你——”
“滚你妈的!”我对他尖叫道,然后一把打开了警车的门。然后我跑了起来,逃开了他、这座房子和我支离破碎的生活。他没有来追我,无论是那天还是以后。
镇上的每个人都觉得我是个恶棍,因此我求助时也没有人会同意我和他们待在一块。最终我去了镇外一家遥远的汽车旅馆,房租花光了我最后一点打工得到的积蓄。
我回到路口找我的车,但已经不见了,我希望是Kimber开走了它而不是被拖车拖走了。我每天早上都读报纸,希望能了解一些Kyle的信息。大约10天后,我看到了Daley家的孩子出生的消息。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叫William。那天晚上,旋转着的闪亮绅士用它的腥臭和死亡之歌照亮了整座村庄。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它。
钱用光后,我在Drisking待了很久。我睡在旅馆后面的水泥地上。我一直待到Kyle出院——一名沉默无神的植物人。我去见过他一次,在只有Parker在家的时候,我威胁他直到他让我进屋。
当我确信我所熟识的那个Kyle已经死去,只剩下他空空的皮囊留存于世时,我离开了他家,搭便车离开了镇子。当我在芝加哥度过了四年酗酒、嗑药的时光后,有一天我回家时发现了一封给我的信。上面没有回信地址,但盖着芝加哥的邮戳。
甚至在我捡起它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这是她寄来的。她帮我写过无数次作业,我对Kimber的字迹比对自己的还要熟悉。
里面是一封信。那封信。我只读过那一次,许多年前,直到今天我坐下来将它复述出来。
我的Kimber,
我知道你不会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一切都发自于爱,至少在刚开始时如此。你是我的一切,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你明白吗?我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我对你做过的是,而非因为你是谁。因为你本身是美丽的。
我最亲爱的,这个镇子一直在做着可怕的事情。我们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罪的。读了这封信,离开这个地方。
我需要告诉你一切。我需要从头开始:
从某个时候起,几十年前,Drisking镇上的大部分人失去了生育能力。大多数人怪罪镇子在爆破矿洞时让铁矿泄漏进了地下水。
就是这地下水,至今仍在提供镇子的水源。他们永远也无法将其修复,而这矿砂是有毒的,摄入会导致不育。这个镇子至今仍然在受着它的折磨。
而Prescott家族,他们解决了这个没人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一种丑陋、愚蠢的解决方案,但多数人却高兴地对其视而不见,因为他们能够再度建立家庭了。你能看见他们把女孩,更多时候是妇女从其他地方带来,然后让他们怀孕,把她们的婴儿交给我们。
当Thomas Prescott为了利润开始“卖”某些婴儿给富裕的夫妇时,镇子到了他的庇护之下。而警长,他帮助做这件事。但之后丑陋的流言开始传播,说他们把婴儿卖给人贩子,而Prescott家族对女婴开出三倍的价格。镇子里开始议论,但一旦我们看到事情的另一面,这个镇子突然因为人贩子的高价变得暴发起来,人们重新有了高薪的工作,能够骄傲地称Drisking为自己的家,便都沉默了。而敢于发声的人,都被带到了山上。
因为那就是他们做这笔勾当的地方。妇女被带到山上的某个地方,Kimber:流浪者、离家出走的人,还有,如果父母愿意,有时镇里的女孩甚至会被卖回去。他们会安排出售这些女孩,他们会在从镇子到那婴儿工厂中途的一棵树那里见面。有时孩子们会在那里玩,我觉得你应该在那里玩过。
Prescott家的人和警长就是让那些女孩怀孕的人,孩子就是以他们的名字起名的。名字以P开头的孩子代表Prescott,名字以K开头的孩子代表警长。如果那些妇女生了重病或者年老到无法生出高利润的孩子,她们就会被送到一台巨大的、曾被用来精炼矿石的机器里,她们的尸体会被粉碎,血和皮肤会被带走,她们所剩下的只有被偷走的孩子,以及她们的骨灰。她们的尸体只会剩下粉末,他们把粉末洒遍山脉来毁灭罪证。
我告诉你这些,Kimber,因为你就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你的大多数朋友都属于那些孩子。
请在你父亲发现这封信之前离开Drisking,远远跑开,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他们的产业根基很深,人贩子的关系很硬。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留着这封信。不要回头。
我爱你,很抱歉我必须离开你。我们终须面对自己的罪行,而我已准备好为我的罪行进入炼狱。
永远爱你的,
妈妈
作者:c.k. walker
前四章就这样结束了,一共五章,然而第五章比前四章加起来还长……
不过因为前四章几乎把整个黑暗谜团讲清了,因此第五章就等等吧……
另外:
这篇小说的特点在于伏笔的大量运用。以下是reddit网友的(部分)(暗黑)伏笔揭秘: